初识老高,在15年前。那时我刚分来医院几年,还是毛头小伙。
印象中其年约40,矮、胖,黝黑,满脸麻坑。性豪爽,言乐观,无家室之累。在市场上停一小车,摆几盒香烟,几袋瓜子花生之类。边上放一小火炉,小锅里热腾腾煮着咸鸡蛋。常有三两上了年纪的人,围坐在矮桌旁闲谈。老高便很殷勤的捧两把花生,拣几枚咸蛋,每人倒一盅温温的散酒-----有时他也陪着喝一盅,却从不用佐酒物,就那么慢慢的品。
他的小车就停在我朋友的批发部旁边,每每见我来,他便很高兴。兜里的劣质卷烟从来不掏,非要拿小车上最贵的打开让我抽。我总是按住他的手,说上两句闲话-----我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。
95年的除夕夜,尚单身的我值班,无法回家。老高来医院一本家串门,出来时恰巧碰上我回宿舍。我知他回家也是孤灯对斜影,怕他难过,力邀他同饮两杯。当时屋内还有一朋友,跟老高也相熟。起初老高极力推辞,当不住我俩生拉硬扯,只好进屋。少顷便要出去,我拦,他说回家关了门便回------须臾却提两瓶酒来!酒虽不甚高档,却是他十天半月的辛苦啊。我埋怨他不该,他说:“兄弟,看得起哥哥就别说了,年三十俺这是头一回在别人家过!”-----
是夜,话投机,酒尽兴------
再后来,我停薪留职去千里之外闯荡。期间忙于生计,一直未于老高谋面。几年前,重回医院上班,问及老高,结果令我愕然------
那一天,老高春风满面,跑了东家跑西家,逐个还清了陈年旧帐,出门时还感谢有加-----虽说数额不是太大,一次还清也的确难为他了。做完这一切,他揣一瓶白酒,兜里暗藏一小瓶剧毒农药,独自一人去了镇外二堤河边小树林。寻了处土坑,喝光了那一瓶白酒,最后把农药一饮而尽!未留下只纸片言-------
------忽然忆起十几年前的除夕夜老高说的那番话-----兄弟,今天哥哥我喝多啦,高兴!大过年的,说句醉话别生气-----俺这辈子一无所有,连张干净的脸都没有------可俺的心干净!等到该走的那一天,俺要痛痛快快、干干净净的走!不给任何人添麻烦-----
事后听老高邻居说------老高可能是得了胃癌,早期,可以治疗。他还有个妹妹在外地,生活还算过得去,正打算接他过去看病,孰料他想不开,竟走了这条绝路------
不是的!老高,我的好哥哥!你不是想不开啊,你是太想的开了!-----唉、、、不说了,不说也罢、、就此打住吧----
.......愿高兄在天堂安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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